谈起老杨泪满衫
发表时间：2005-11-08 16: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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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匡武
2000年6月4日。上海。一个冷峰压境、阴雨湿泞的日子，一个我亲眼看到人人倚栏楼顶、引颈眺望爱鸽千公里归巢的日子。我没有预约直接赶往浦东，想看一看真实的张宝根先生。 按照古时的说法，宝根确实生就一副异禀之相。那天刚巧身体欠安，炉子上正煨着中药，可他还是下床迎接远方的客人。没有客套，没有拘礼，没有冷场，就像事先一切都安排好了似的，我们先谈了一个小时的“虫技”，接着才转入感慨万千的“鸽题”。 宝根说他是在1984年转养外籍鸽，并且一开始就有幸结识到谢国民先生，通过正式渠道引进世界名系。他拿出一帧红袍绛鸽的放大照片介绍说，这是他当年放飞2000公里获奖的杨登元西翁鸽，但为了集中精力养好外籍鸽，还是把它忍痛淘汰了。谢氏名鸽也争气，引进第二年便飞达1000公里，第三年2000公里也成功了。 让我吃惊的是，宝根的话题似乎无意于介绍他那值得骄傲的外籍名鸽，相反，却带着我陷入如烟的往事。宝根说他和杨登元既是师徒，又是好朋友，好兄弟。上海人都说老杨棚里最好的鸽子，他不愿意卖，你出多少钱也白搭。可宝根到他棚里想抓哪只抓哪只。老杨还有一个脾气，谁家请吃都不去，但去宝根家却是随叫随到，而且什么都吃。吃完饭，就玩牌，由于总是固定捉对搭档，还和宝根媳妇成了牌友。 1986年和1987年间，宝根发现老杨的鸽子出现明显的退化倾向，于是主动将刚进口的谢氏泰国红公纯西翁原鸽推荐给他使用。谁知老杨却不领情，一口回绝了！宝根说当时外籍名鸽人人求之不得，老杨却不屑一顾，至少说明两个问题：一是老杨不为所动，坚信自己的鸽子是最好的，他唯恐外面的血统破坏自己鸽子的品质；二是师傅经得起诱惑，坦言明说，不虚伪，表现出的正是养鸽人的风骨。 宝根说，“杨绛”中最好的鸽子并不是绛鸽，而是李祖光始祖西翁鸽中的深斑羽色“格利斯”这条血系。特点是深雨点、桔皮细砂淡黄眼，瞳孔收得非常细小，底板缀有黑色素、黑点很多，眼志为全圈漆黑色。这个秘密，当时只有他们师徒俩才知道。宝根说，“格利斯”这一血脉辗转半个世纪，今天不仅仍然在国内长短距离上叱咤风云，而且早已远传至澳洲大陆发挥不尽。 宝根不隐讳谈自己的喜好。他最喜欢的品种是华普利。他认为V字型鼻不仅是华普利的特征，凡长有V型鼻的其他品系鸽，或用华普利改良开创的新品种，都属于高级的鸽种。一个世纪以来，这种鼻相的鸽子在全球各地夺金摘银从未停过。 宝根回忆起老杨的福州冠军灰雌，尚在幼年时已被他看好，劝说老杨“此鸽已翻出老种之相，不要放了。”哪知老杨按纳不住，还是悄悄拿去训放，并且送上了征途险恶的南路。待宝根第二次看到此鸽时，老杨已在报夺冠之喜了。这也是杨登元赛场生涯中最后一次闪亮的一击！ 谈到老杨，宝根禁不住一次次潸然泪下。他说：“今天我非常高兴。我的好哥哥人走了两年了，你还能如此高度评价他，我代表九泉之下的老杨谢谢你！人死了，怨仇也就没有了，人们应该记着他的好处。老杨活着的时候，人耽直，脾气硬，说话直，得罪了一些人，还请他们原谅。在这个竞争的社会、竞争的圈内，老杨的一些做法今天看来，实出不得已。其实，他的心是很善良的，有时他话说过了头，得罪了人，事后他也很后悔。但他对鸽圈里的任何人都没有怨仇，相反，他主动送给不少人优秀的鸽子。”宝根接着动情地说：“看一个人要看主流。老杨对上海鸽界、对中国鸽界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尤其是他无师自通、自成一派的育种方法，完全与外国著名育种家异曲同工、一脉相承！也是80年代至90年代中国鸽界唯一采用一个品种系谱繁殖的大家！” “老杨最高明的地方，就是把自己传出去在别人那儿飞出或育出的好鸽子再不惜代价拿回来。这也是世界顶尖育种家共同的手法”。宝根认为，这不是一般俗见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而是深谋远虑，有意识如此，是真正高手所为！事实上，没有杨登元西翁鸽的加入育种，就没有许许多多人2000公里的成功！这是不争的事实。“相信那些用过老杨鸽子最终尝到甜头的人，内心是最清楚的。” 宝根说，在外籍鸽引种上，他不喜欢追求人人趋之若鹜的大名家，而是自有一套。凡是外国名家主动兜售的，名气再大，也要打个问号或干脆不要。另外，他也不喜欢媒体和中间人对名家成绩的介绍，而宁肯用自己的眼睛去判断。比如今年新引进的荷兰西荻轮斯鸽，这个名字国内几乎没有人知道，而在荷兰却飞得大红大紫，厉害极了！再比如引进日本势山细川第一传人山下铁夫(原日本传书鸽协会副会长。曾发表大量有关势山细川鸽研究的文章) 的鸽子，也实属偶然。原来，山下铁夫有一次送交国内公棚参赛10羽幼鸽，被宝根偶然发现竟是无以伦比的出色，于是与山下商议不用参赛了，改由宝根全部买下(事后得知，此是山下最后一次经典作出，并作告别比赛)。宝根用其中一羽很快育出99-016799灰白条，获上海、杭州对抗赛428公里冠军；同父母育出99-211878灰，获南市区560公里大奖赛亚军！宝根还有一羽比利时著名养鸽家凡内(已故)送给他的灰雌鸽。此鸽甫下机杨，即被友人借去，历时4年，方才讨回。 宝根说他大部分最好的外籍原鸽都是在最具风险的幼鸽时大胆购入引进的。像上述荷兰的西荻轮斯、日本的山下铁夫、美国的克拉克詹森等。这些鸽笔者都一一把赏过，得出的印象是：完美无瑕，每一羽种鸽都带着主人精挑细选的痕迹。 宝根说他自5年前拆迁到浦东，鸽舍问题就一直动荡不安。建好了又拆，拆了又建。换了3个地方，现在总算安定下来。所以这几年育出的幼鸽只能参加各地公棚比赛。最突出的成绩是重庆博得赛鸽中心500公里公棚决赛获亚军；还有江苏宜兴国际公棚去年获500公里冠军。这两只冠亚军鸽也是日本山下铁夫的势山细川直代。今年宝根再接再励，又送宜兴公棚5羽；天津精英、天使两公棚各2羽；上海东方10羽；杭州公棚5羽；温州公棚5羽，总计29羽参赛。 关于鸽子出售，宝根说他多年来一直坚持一条原则：上海本地人不卖。因此也开罪了不少人。但这些人事后慢慢总会明白：宝根是把道理讲在明处。即使外地鸽友求鸽，最好的鸽子也不卖，但孬鸽子更不卖。送人的反而是无价最好的。 宝根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幸亏眼力尚佳，什么鸽，一看即准。他对笔者动情地说：“我一生交了两个对我养鸽帮助最大的朋友，一个是谢国民，另一个是周逸年。这是我的幸运，我衷心感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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